第 60 章_灰姑娘的满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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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孟鑫澜最近心情很差。

  她觉得自己真心命苦。不管是老公还是儿子她身边的男人怎么都一个样,怎么就没一个知道心疼她的!

  她这几年都在辛辛苦苦喝中药调理身体。难喝的东西喝了一大堆,某天抱怨起来祁胜斌竟说得轻松:“难喝那就别喝了呗?”

  孟鑫澜:“你什么意思!我喝药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给你生儿子?”

  她一直以为祁胜斌比她还想要个儿子现在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祁胜斌含含糊糊也是无奈。

  他确实曾考虑过跟孟鑫澜再生一个。可今时不同往日,随着年纪变大,人的思想也会变。

  他这两年这精力真没有以前旺了,记得年轻时可以连上三五个夜班不打盹,现在却一趟夜车下来就困得不行,上次连着两个夜班赶山路直接差点没翻到沟里去想想都后怕。

  再加上车队同事平常爱聊天,常常说起谁家的儿子要结婚了买房买车聘礼什么的听得多了他也不禁心里犯嘀咕。

  其实他儿子再过几年也要到结婚年龄了房子车子一样没有,现在人都很现实的,没有这些谁嫁你啊?不结婚哪来的延续香火呢?

  但年初孟鑫澜儿子做手术欠了债至今都没完全还清攒钱遥遥无期。

  综上所述这种体力、财力都不足的情况下再生一个怎么养?奶粉钱摇篮钱天上掉?真的想想都累。

  他其实已经有一儿一女,再生一个真不是必需品。

  更别提还有风险再生一个样样都好也就罢了。万一和他儿子一样忤逆或者像孟鑫澜家的一样病秧秧的,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祁胜斌越想越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孟鑫澜恨恨:“不生就不生!生孩子谁累啊,你以为我想受那个罪?但你记好了是你不愿意生的,万一现在的将来这个生个病意个外,你可别后悔没再要一个!”

  祁胜斌:“你说什么呢!会说话不?”

  孟鑫澜:“哼。”

  她嘴上厉害,心里却暗暗盘算着。她跟祁胜斌毕竟没领证,相互之间又没一个孩子牵绊,也太没有保障了。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祁胜斌哪天突然死了,这家里的一切全是小拖油瓶的,她和她儿子一分没有!

  这可不行,至少这房子她得弄给她儿子呀。

  虽然又小又黑又破,但好歹是个栖身之地!说不定以后拆迁呢?

  于是她近来一直在和祁胜斌各种闹,这不满意那里委屈各种铺垫,就是想把祁胜斌闹得没脾气了,依她把房子转到她名下。

  孟鑫澜觉得她这么辛辛苦苦地计算,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可儿子好像根本不体谅她!

  近来,孟鑫澜越发能明确感觉到儿子和她之间总隔着一层什么。

  那种感觉很明显,可具体到事情上她又无法指责她的儿子在家帮忙家务,也不怎么看电视、不玩,从不要这要那,学习也不用操心。

  无可挑剔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优秀的表象下,那双深沉的灰色眼睛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根本无从知晓。

  好几次,孟鑫澜看到楼下的那个养狗的小傻子跟他爸妈手牵手亲密无间、甜蜜撒娇的样子,就觉得暗暗来火。当然,她不至于羡慕一个弱智,但是人家一个弱智都知道跟爸妈亲!

  她儿子为什么跟她就不亲?

  她辛辛苦苦付出那么多年,难道都白付出了?是因为她管他了?因为她不准他跟小拖油瓶来往所以心里记恨她了?但她做错了吗!

  明明多亏她及时发现、立刻出手,才把儿子拉回正道!她的功劳那么大,她儿子不感恩戴德居然还跟她离心了?这还有道理吗!

  “程晟你要搞清楚,只有你妈才是天底下唯一会对你好且不求回报的人。懂吗?”

  “嗯。”

  “别人谁会指望你好啊?谁会像我一样真心对你?你可要脑子清楚点!这个世界很现实的!”

  “嗯。”

  少年的灰眸永远是无波无澜的死寂。孟鑫澜又气又急,“砰”地扔下煮好的粥。

  “不说了,吃饭!”

  “多吃点!辛辛苦苦给你做的,吃那么少怎么行,自己盛!非让你妈伺候你盛好才行么?我是女仆吗?”

  “妈,我”

  “行了别废话,你那身体不吃不行的。唉,这还指望我老了你照顾我,指不定一辈子都得是我做牛做马伺候你!饭端到面前都不吃,我到底养了个什么呀,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怎么就那么让人操心?”

  “”

  程晟不说了,手指放在口袋里捏紧。

  心脏跳得完全没有规律,一突一突的。他深吸了几口气,轻轻抚摸钥匙下面光滑的雨花石,才终于有点缓过来。

  小衍是一切情绪的解药。

  只要想起他,一切就能雨过天晴。

  祁衍给他买了那么多衣服,根本不可能藏得过来。

  程晟就干脆没有藏。

  他常年不买一件衣服,偶尔买一些也不会说不过去。跟孟鑫澜说一共只花了几百块而已,孟鑫澜也没怀疑。

  穿上了帅气的新衣,多少看着跟以前不同。

  再加上他这些天莫名自带的那种恍惚与青涩,即使在家努力掩饰、佯装无事发生,当妈的也能敏锐觉察到儿子的不同。

  孟鑫澜这一年来不是一次两次偷偷跟踪儿子,确定儿子和小拖油瓶确实没联系了。

  可儿子又开始反常。

  她只能又一次偷偷跟到学校。

  程晟站在学校门口一副等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等谁,孟鑫澜心里暗暗有种不好的预感,“小拖油瓶”“小拖油瓶”这四个字不断在脑子里闪,烦躁极了。

  就在焦躁的当口,一个女生走出校门,拍了拍她儿子。

  女生挺漂亮的,跟他有说有笑。而她儿子似乎异常紧张,抿唇僵硬,还偶尔东张西望。

  “”孟鑫澜悬着的心微微放下来一点。

  怪不得儿子突然打扮起来了呢,原来是有要好的女同学了。

  只不过这女孩,也太高了吧?

  大冬天的还穿个粉色小皮裙,小小年纪这么爱打扮,未必是个安分的女人啊。一看就是不学习那种,她儿子将来能考上好大学的肯定能找更好的!

  正想着,女孩回头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女孩戳了戳程晟:“那边有人一直在看你哎。”

  程晟回过头看到孟鑫澜,孟鑫澜满脸堆笑迎上来。

  “乖儿子,妈来给你送饭!这是你同学啊,你好!”

  但明明,彼此心照不宣。

  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借口。他妈从来就没给他送过饭,也知道他已经带了饭,他也吃不了他妈递给他的油哄哄的肉饼。

  孟鑫澜走后,程晟失魂落魄的走回校园里,随便找了个花坛角落坐下。

  双手埋住脸颊,心脏紧缩得有点难受。

  时间已经很晚了,小衍应该不会来了吧。

  也幸好他没有来,要不然

  他想起刚才孟鑫澜明显充满窥探、审视的眼神他怎么忘了呢。他转学以后,他妈从未放弃严防死守盯着他呢,他怎么毫无防备。

  这几天过得太幸福,幸福得过于大意。

  好在和小衍见面没被发现,万一被发现,那他和小衍以后

  “哥哥。”

  程晟一愣,抬起灰眸。小衍!

  他还以为他不会来了!

  帅气可爱的少年正站在他面前,一瞬间涌入心底的当然是喜悦,可片刻惊喜之后,又剩下一片迷茫。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余光偷偷往旁边看了几眼。他妈已经走了,可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乱跳,后怕得厉害。

  祁衍则盯着他,黑瞳沉沉。

  “哥哥怎么坐在这儿,我在门口找了你好久啊。今天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啊,这个我喜欢!”

  他笑,伸手就去拿那个诱肉饼的袋子。

  程晟一愣,苍白的关节下意识地勾了勾,跟他抢。

  祁衍:“怎么了,这难道不是给我的?”

  程晟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知道小衍是绝不可能愿意吃他妈拿来的东西的,他不想骗他。

  可是,要怎么解释?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容易才修复,他才刚有了区区一两天的幸福。

  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虽然也清楚,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根本没有解决。可是,哪怕几天也好

  祁衍:“怎么,还不给我吃啊?”

  他又把袋子抢了过去。

  勾着唇,开玩笑般的佯怒,但黑瞳里莫名沉着几分货真价实冷意。

  程晟是对情绪天然很敏感的人,心脏骤然被那一丝丝的寒冷给刺到了。

  校外,天又已经黑了,小吃街华灯初上,与昨天同样的吆喝的喧闹。程晟不知道那一丝冷意是什么,只能不停地找话:

  “小衍,你你渴不渴,要不要买点牛奶?”

  “小衍,那边新开了一家”

  祁衍却头都没有回,一直向前走。

  程晟无措,只能快步追上。他还记得昨天同样的时间,小衍就走得很慢,给他买了热牛奶,还一直在跟他说话、温柔地微笑看着他。

  仅仅隔了一天,为什么态度就他又怀疑是不是只是自己声音太小了。小衍那么好,不可能故意不理他。

  夜里的小公园,门口喷泉有点微光。

  祁衍在喷泉旁坐下,伸着大长腿。

  程晟在他身边坐下,不安地拨弄着保温盒:“小衍,你要在、在这吃饭吗?会不会有点冷?”

  祁衍继续没搭话,倒是一只小野狗闻到香味远远露了头,正是二中常见的那条小流浪犬,日常喜欢在学校和公园之间游荡的。

  祁衍招呼狗子:“来,过来。”

  小狗闻乖乖过来了,祁衍掰开那个油肉饼喂狗。

  苍白的路灯照着少年的侧脸。

  “”程晟突然明白了一切,小衍是什么都看到了。

  心里瞬间很乱,一时间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快,肉饼小狗吃了一大半,剩下的肉末祁衍又掰下来丢进去喂池塘的锦鲤。

  小肉团落进池塘里,一声接着一声。

  冬天的风有点冷,凝结一样刮得人胸口疼,心脏都要麻痹。

  喂完鱼,祁衍站起来:“我先走了,晚上还有点事。明天也忙,就不来找你了。”

  程晟:“嗯。”

  他垂眸,把手里的保温盒递给少年:“这你记得吃。”

  少年收下了。

  两个人无言回到学校门口。程晟安静地看少年的背影消失,兀自苦笑。

  明天不来了,那后天呢?可他都已经提前把一学期的晚自习的假都给请了啊

  回到家。

  程晟不太舒服。头昏,想吐,难受。

  祁胜斌在沙发上瘫着看电视,电视声音吵得他耳鸣。孟鑫澜则在厨房抱怨着祁胜斌不做家务,看到他回来了,声音也是尖得钻脑子:

  “我想起来了!今天跟你在一块那个女孩,她爸烟厂的吧!”

  烟厂是他们城市的经济支柱,众所周知工资高且稳定。

  “好像烟厂子弟毕业后能直接能安排进去工作的!对象也能安排!这可真不错呀,离咱家那么近,还轻松又稳定!”

  她突然间就不嫌弃人家女孩裙子短了,两眼放光:

  “你可得跟人家好好相处啊!啧,唯一的美中不足,太漂亮了容易招蜂引蝶,还是你们原来班上那个班长,就是教育局长家的那个,那个比这个好!”

  “黑是黑了点,性子也闷,不过安全呀。烟厂再有钱也比不上教育局有前途,她爸再过几年说不定还能升”

  程晟实在是头疼得受不了了:“妈,别说了。”

  孟鑫澜:“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评价几句闲话怎么了?”

  没怎么了。

  他就是心脏有点不舒服,头疼。

  而且,这话真的也太荒谬了邻居一个个都能看明白,他残疾、身体不好,正常都没姑娘敢跳火坑。他妈还在这皇帝选妃,擅自隔空对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

  也不想想,岑心、齐晓月,他配得上谁?

  何况再好的小姑娘,遇上这种一等一难缠、找事的婆婆也能给气跑。这话是邻居说的,他听到这些话时甚至无法挺身去替自己亲妈辩驳。

  谁让他们说的,完全就是事实。

  所幸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去祸害任何小姑娘了。

  只是,小衍怎么办。

  他其实最不想、也最不该祸害的就是小衍。

  而今天的事,是不是其实是老天爷在警醒他要悬崖勒马。万一被他妈发现,会再一次伤害他最爱的小天使

  胸口好痛,喘不过气。

  程晟恍惚着,耳鸣得厉害,根本没听到孟鑫澜已经开始上纲上线的大声嚷嚷。

  孟鑫澜也很委屈,她关心儿子,儿子却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到底是怎么了,我在家里说句话都要被你讨厌?以前那么多年你病着,你妈我每天一睁眼从买菜烧饭,到打工筹钱,早出晚归,每天”“你看到我背后的付出了吗?你们爷俩扪心自问,你们了解多少我的苦啊?”

  “不如我以后不管你们了,以后你什么样子和我有什么关小晟?小晟!程晟你怎么了?”

  “小晟你那里疼,你不要吓妈妈!你呼吸呀,小晟!胜斌,快过来帮忙啊!”

  祁胜斌可算是无语了。

  孟鑫澜这个儿子,简直就是个破布娃娃。上次是胃溃疡引发穿孔,上上次是肺气肿诱发的呼吸衰竭,这次是心脏早搏引起的强烈心绞痛,好像每次都是严重了能直接死人,但治得及时又死不掉的各种问题。

  也不知道咋生的这么个破身体。

  哪像他儿子?体质强健,从小到大除了偶尔摔摔打打,根本连感冒吃药都没吃过!

  祁胜斌百无聊赖,拖拉着鞋子坐在凳子上,又困又烦得不行。他好不容易才把哭哭啼啼的孟鑫澜劝回去,现在又愁钱。

  程晟这次住院又得花不少无底洞啊这是!

  正愁着,一叠钞票被递到面前。

  祁胜斌揉揉眼睛,几乎怀疑自己眼花了。再一抬头,是他儿子祁衍,大半夜的跑来医院了!正站在他面前。

  祁胜斌粗略数了一下钱,差不多一万块。

  “你、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祁衍:“我哥在哪?”

  孟鑫澜虽然不在,但祁胜斌也知道她不喜欢两个孩子再有来往,有点犹豫。

  祁衍冷笑:“你不觉得,她根本就是脑子有病?”

  觉得,其实还真觉得!

  祁胜斌不禁点头,都是男孩子,他儿子一表人才阳光健康,小晟也很优秀帅气,两个孩子哪个有半点娘娘腔的感觉了?他俩在一起相处,怎么可能有那种问题?

  也就孟鑫澜成天在那左一个“狐狸精”右一个“勾引”的神叨叨,根本是被算命的给忽悠瘸了!

  祁衍:“你去开个房间,休息明早再回来,晚上我来守着。”

  祁胜斌马上答应。

  他年纪大了,在这守一夜真的来不了。他觉得不错,叛逆归叛逆,果然还是亲儿子懂得心疼爸!

  祁衍根本懒得理他。

  他走进病房,窗台的月见草蔫蔫的。白炽灯下照着的哥哥就已经是疲倦憔悴的睡脸。

  祁衍胸口整个揪了起来。

  他想起来他们在夜市的饮料店、商场的灯光下,这个人开心雀跃、明亮又羞涩的笑。

  一天不见而已,哥哥就不那么明亮了,而变得那么乖、那么脆弱、苍白可怜。

  是他的错吗?

  是他吧,是他又一次把他弄得那么难过。

  祁衍在他旁边坐下,垂眸帮他暖着手。哥哥的手很漂亮、修长而骨感,只是挂着水被弄得好冰好冰。

  他心口更涩,把脸颊也贴上去。

  真的是他不应该。

  区区一个孟鑫澜,一下就扰坏了他的心情。然后又迁怒哥哥,明知道根本不是他的错。

  贴在脸颊的指尖,轻轻动了动。

  “你醒了。”

  程晟睁开眼睛,灰色的眼睛里薄薄一层雾气,窗外也开始下起雨。

  有些事情,注定无法逃避。

  双双不提也不能代表就能自欺欺人。

  “小衍,我想去看看阿姨。”

  空气安静了片刻。

  祁衍说:“乖,你先好好休息。先睡一会儿,我陪你,睡好了再说。”

  程晟摇摇头。

  都是中心医院,但祁衍妈妈住的那边是新楼,和这边的旧住院部指尖没有联通。

  走路就几分钟,只是路上在修,有点坑坑洼洼的。

  这是程晟第一次看到祁衍妈妈。

  那是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娇小得多的女人。瘦瘦的、很苍白,安静地躺着。她的脸异常年轻,仿佛时间在她身上被冻住了,透着些几近透明的脆弱和美丽,就像是童话里的公主沉睡着,等着什么人来叫醒她。

  但现实里没有王子,更没有童话。

  他其实,早该来看望她的。

  可是他不敢。

  一直、一直、一直都不敢。

  果然,当所有的罪责终于如此具象化清晰无比地呈现在眼前的时候,那窒息感和绝望,几乎瞬间能将人压倒。

  身边祁衍比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隐忍了一下,走出门,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了一根,手微微颤抖着把烟塞进嘴里。

  他不会抽,却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冷静下来。

  两个人都没说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面大雨继续倾盆。

  回去的那一小段路,程晟想起了他们很小的时候。也有过一场大雨,那时两个人都小小的,祁衍把他紧紧裹在怀里,他觉得好温暖。

  时光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

  而且,即使回去了,也还是错的。他们从相遇开始一切都是错的。

  所以,怎么办。

  怎么办。幸福这种东西,根本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他却还在做梦,其实根本想也别想。

  程晟忽然停下了脚步。

  整个人瞬间落到了漫天的雨里。冬天的雨水很冷,祁衍忙举着大黑伞折了回来,可就这么短短几秒钟而已,他已经彻底湿透了。

  “程晟你干什么!”

  他在小天使的黑瞳里看到了愠怒。

  他是不该发疯。他知道,本来就病着还添乱实在荒谬。

  只是,他真的讨厌雨夜。

  为什么最让人绝望的情绪总是在雨夜。

  雨水顺着湿发滑进颈子里,他被祁衍一把拉到墙角的廊檐下。他挣扎,耳蜗进水,再这样下去一会儿又该聋了,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的。

  但真不是惺惺作态。他知道这样没用,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有用。

  一切的怨恨夙缘,到底有什么办法。

  要是这个世界上存在什么奇迹,能让他将心里全部的爱意、热情、珍惜和温度全部加诸他的小天使身上,然后他自己消失掉

  要是他抹杀自己的存在,能够换来繁花盛开。能够换他珍爱的小天使从此一生平安顺遂。

  可是没有。

  他努力替他攒钱,可小衍现在根本不需要他的钱。他努力帮他做吃的,可祁衍也不需要吃的

  他存在,给不了小衍任何慰藉。

  更可悲的是就算他消失,也换不回来小衍失去的一切。

  他的存在对他而言只有后患无穷。想要放手,可分开又那么痛苦。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巨大的力量牵引着心脏,求死不能又无法甘心。

  也许是他太自私。

  真的。

  再喜欢,空有满腔温柔又有什么用?这个世界相信更现实、更有力量的东西,可他只有一颗心。

  “咳,咳咳”

  肺里灼烧,心脏又开始略微紊乱。程晟瞬间连难过都拼命忍住。

  他不能倒下,不能再给小衍添麻烦。

  他努力喘息,耳边听到祁衍喃喃。

  “哥哥,哥哥,哥哥。你没事吧,你怎么样,是不是很冷?”

  “我们赶紧回去,走啊?”

  “我求求你跟我走吧,那么大的雨,我抱你就没法打伞了。你到底到底要我怎么办?”

  怎么办,程晟也想知道。

  不过是几天的小甜蜜,就足够妄想疯长。他想跟他一起长大,一起念大学,毕业后一起旅行,一起牵手去国外看森林与古堡,看大千世界。

  又或者,不去也没关系。

  就一个普通的小房子,哪怕很小、哪怕黑、哪怕逼仄,哪怕缺这个少那个,哪怕一辈子贫穷没出息。

  外面日新月异、纸醉金迷,他视而不见。就守着一个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但即使那样,都是奢望。

  程晟抬起眼。

  他突然的,猝不及防就伸出手狠狠搂住了祁衍的脖子。

  冰冷的雨水,滚烫又粗糙的吻。祁衍也许是被他吓到了,甚至都忘记要抗拒。

  “你现在,推开我。”他的嗓子是哑的,声嘶力竭。

  “现在推开!推开我!”

  雨声很大,声音被淹没。但触感全然是真实的,这一次。没有酒精,没有迷醉,一切那么清醒。

  他咬牙,抓住了祁衍的领子,一把扯开了少年厚重的冬衣外套。少年里面的衬衣也一半被雨水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年轻美好的线条。

  程晟眼里血红。

  他想他这一刻应该很难看。

  高档衬衫也没有多结实,他用力一扯,少年胸口一半坦然可见。他压住他,也不管满是冰冷雨水的地面,双腿叉开在他面前跪晕了下来。

  他喘息,压着喜欢的少年,冰凉的指尖肆意碰触着别人滚热的喉咙和前胸。

  世界凌乱,扭曲。有一种末日要来的感觉。

  程晟苦笑,但这就是他肮脏的和疯狂,无处遁形。

  喜欢的男孩子肌理分明,被雨淋得湿透的身体异常性感。薄薄的肌肉想要摸很久了他从很多年前就想要碰触他,一直努力忍住,但没有伸手不代表不想。

  一本正经,呵。

  谁他妈的一本正经了?

  最肮脏的就是他。他们总说他害羞内敛,说他禁欲无求,殊不知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最下流的事情!

  他想,这样也好。他就这样露出真面目,小衍该彻底厌恶他了。

  就不会再不忍、挣扎,小衍最初一刀两断的选择本来就是正确的。他也不是自暴自弃,就只是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放手,说得容易。放下执念,说得容易。道理都懂,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根本没用啊。

  他必须被抛弃,被丢开。被厌烦、被践踏,否则恐怕永远不知道学乖。

  又一阵寒风夹杂着零星雨点。

  他瑟缩了身体,想着一切该结束了。

  肌肤却触碰到了温意。祁衍的手指轻轻蹭着他湿透的鬓角。

  “小晟。”

  “你别这样,你起来。这样对身体不好的,别这样。”

  他轻声喊他,声音带了些鼻音,像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紧接着,少年的身体倾覆下来,冬天的雨水之下,肌肤依旧滚烫。

  他揽着他的腰,摸他的后颈,把他抱的紧紧的。,温柔得像是在抚摸一只小奶猫。

  “小晟,你别哭了,别哭了。”他搂紧他,咬着牙,断断续续说了好几次。

  程晟耳朵里沙沙的,他摇头,想说他根本没哭。

  他很难受,很绝望疯狂,那种湿润的感觉憋在心口要把人溺死,但他真的没哭。

  祁衍几乎连该怎么抱他都不知道了。

  手指颤抖,伸进他的背轻轻拍抚,轻轻喃喃说着什么。

  程晟认真听了好几次,才听到他在说:“小晟,你好好的。你乖,别闹好不好,我什么都给你。宝贝。”

  “宝贝,你给我点时间。”

  “我会想出办法的,你乖,嗯?”

  轰隆的雷声。雨水砸在地上溅起的腥味,偶尔白昼一样的雪亮。

  程晟紧绷的神经突然断掉。

  他伸出手,像个机器人,机械性地抱着祁衍的腰,不够,可没办法,手指都僵直着。

  曾经的另一个雨夜,祁衍眼里全是怨恨,他也努力伸出手,却怎么也碰触不到他。

  那一夜一直是他的噩梦,他现在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胸腔贴过来,温暖鼓动着,一下一下。

  他整个人靠过去,被紧紧抱住。

  但暴雨的夜,似乎再没有那么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清玄:人世间的波折其实也和果树一样,有时候我们面临了冬天的肃杀,却还要被剪去枝桠,甚至留下了心里的汁液。有那些怯懦的,他就不能等到春天。只有永远保持春天的心情,等待发芽的人,才能勇敢地过冬,才能在流血之后还能枝繁叶茂,然后结出比剪枝之前更好的果实。

  橙,人言否?

  就,咳,表个心意虐得小心脏突突跳,于是摘抄一段名家名言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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