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大宗师下第一人_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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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 大宗师下第一人

  熙河兰会,陇右高原。

  湟水咆哮,大雨倾盆,雄关漫道,犬禽不闻,夜色浓重阴郁。

  西宁城内,天仿佛漏了一般,无星无月,只闻水珠“噼啪”落下击打之声,看不清对面丝毫物什景象。

  秦王府里,树上的皮灯笼都被湮灭,只有廊下檐前悬挂的随风摇曳,火光如鬼,若隐若现,时明时暗。

  王府西侧,一处不起眼的大殿,殿旁老树忽然“咔嚓”声响,竟然被风雨折断了臂膀粗枝杈,砸到殿顶,那青瓦不由滑落数块,掉地摔得粉碎。

  王府的侍卫们并没有因为大雨而偷懒,而是戴着斗笠,穿着雨披,顶着暴风骤雨依旧在四处巡视。

  但雨实在太大了,挑着的灯笼没几步便被风雨打灭,然后就是阵阵昏暗,看不清前方。

  当日赵柽没有带苏石来陇右,如今府内侍卫就由周处和钱文西两个做主,但钱文西不太管事,吴小刀便顶了上去。

  今晚是吴小刀值夜,看着熄灭的灯笼不由皱起眉头,急忙叫人去拿“气死风”灯。

  这“气死风”灯是钱文西研究出来的,无惧风雨,不会熄灭,短处是灯光暗了一些,灯体脆弱了些。

  这灯只适合提在手上,多几只倒也能顶了灯笼光亮,不过却不适合挂起,一有碰撞便易碎掉。

  片刻取来“气死风”,每个手上都提了,一时光明不比只拎两只灯笼弱。

  一队人继续巡逻,看到西面不起眼大殿,吴小刀瞅了瞅:“那边不用去了。”

  侍卫们点头,他们都得过钱文西交待,这座大殿左右无须十分靠近,因为这里有人存在。

  此刻看殿前耳房灯火摇绰,并无人影,那么人就是在殿中,说不得睡也在那里,都不回耳房休息。

  什么人他们自然知道,不过为什么这人在周围就不须查看他们却不晓得,但既然是钱文西交待下来,听从便是。

  一队人转身往别处巡去……

  太上府前,风雨虽大,但凉棚未被吹倒,只因四角八柱打得结实,都是生铁的架子。

  上方棚布亦是厚重,而且浸了许久的油,雨水渗不进来。

  沈飞坐在棚中喝酒,还有两个手下相陪。

  越是不好的天气越要谨慎,月黑风高杀人夜,暴风骤雨进贼时。

  每逢此种时候,他都要亲自把守在这里。

  老旧布满油污的木桌,是他管悦来酒馆掌柜老张头要来的,没花一文钱,他从小到大身上都不带银钱,并非不想,而是自小没有,后来有了便也不带,因为养成了不带的习惯。

  何况如今就算想也带不出来,需要什么都有人送过,若是不送那就厚着脸皮去别处“化缘”。

  桌上四盘小菜,一个烧湟鱼,一个烧羊肉,一个煮青菜,一个煮豆子,还有一壶酒。

  东西都是锦儿亲手调做的,又亲自送过来。

  是的,如今想带银钱也带不出来,因为都交给了锦儿管理,叫锦儿顾着财账,他用不着这些。

  锦儿有了身孕,已经五个多月,陛下出征前他去求了名字,陛下说就叫沈叶,陛下还说这个名字好,无论小郎还是小娘都可用得。

  说起来,陛下也奇怪,从来都称呼他阿飞,不管他叫弟子也就算了,还加个阿字,这似乎是南方那边的习惯,他是北人,打生下来就没人这么叫过他,陛下也从未这么称呼过旁人。

  陛下行事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高深莫测,让人敬畏佩服。

  没错,他其实也是陛下的徒弟,而且是真正的开山大弟子。

  高宠那小蛮牛不是,元缨那呆小娘也不是,他才是陛下的第一个徒弟,从陛下成立血色团,令他当团长的时候,就收他做徒弟了。

  他学剑,和陛下学剑,没人知道这件事情,就算是苏石、雷三、周处也不知道。

  他是左撇子,所以……练的是左手剑。

  这时,雨终于小了些,从倾盆之势,变成了细雨绵绵。

  沈飞用筷子夹了颗盐水煮的青豆,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他向来吃东西很仔细,否则就不吃,等到饿得不行时再吃,他从小流离失所,饥一顿饱一顿最后才活着来到东京,进入军中有口饱饭,他绝不会浪费一点食物。

  “炊饼嘞,热气腾腾的大炊饼……”

  沈飞双眼眯起,不动声色,再夹起一颗青豆。

  刚才他就听到脚步声朝这边来,太上府这边空旷,平时都少有人过来,何况雨夜?

  “炊饼嘞,黄面开花大炊饼嘞……”

  沈飞捏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他虽喝酒,却从不喝多,也不像旁人会一饮而尽。

  为此,史进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他沈一抿,抿酒的抿。

  此刻夜色已深,又兼风雨,哪里会有人在外卖炊饼?再说,炊饼不都是早晨上午才卖的吗?

  沈飞回身看了看两个手下,每个都紧握刀柄,都瞧出了情形不对。

  他低声交待了几句,叫其中一个往后面通知其他人进入战备状态,另外一个则去西宁州衙喊衙兵支援。

  太上皇在府里面,绝对不能出半点意外,不能出丝毫差池,不管对方来了多少不轨之人,哪怕自家应对绰绰有余,也还要叫人过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小心谨慎无大错。

  这时,那喊卖炊饼的声音愈发近了,沈飞透过朦胧雨帘,看到了青箬笠,绿蓑衣,挑着一只担子,担子一头有炭火光芒,一头则冒着腾腾热气。

  好一个斜风细雨不须归!

  他又抿了一口酒,觉得太过难喝,不知道鲁达、武松、史进这些人怎么做到海碗一口喝下,甚至抱着坛子牛饮的。

  “小哥儿,可要炊饼,新出笼的黄面开花大炊饼嘞。”

  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腐朽枯仄,似乎藏在柜子里发霉不知道多少年,骤然冒出,叫人听得牙根阵阵发痒。

  沈飞不说话,看着这老者一步步走近,靠近了凉棚,似乎是想把担子放放,歇息一下喘口气。

  但就在老者肩膀动作的时候,他手上的两支筷子已经射出,身体也移形换影离开了坐位。

  两支筷子迎面碰上的是一篷热炭,红通通的炭火露在细雨之下,发出“嘶嘶”的刺耳声音,全都扬在了他刚才所坐的位置。

  那两支筷子被炭火阻挡,虽然依旧穿透,却已乏力,老者闪身躲过。

  沈飞此刻右手拔出腰刀,寒光在昏暗中一闪,便即到了老者近前,一刀如瀑布,急斩而下。

  老者发出“呵”地一声,仿佛山魈野魅,袖中一件东西出现,黄澄澄光芒,造型奇异,竟然是一支独脚铜人。

  独角铜人这种兵器用者极少,因为铜人打穴,必然要有此类手段支撑才好来使,否则发挥不出威力。

  就听得“叮嘡叮嘡”几声,两人眨眼交手了三四招,快似流星,尤其雨水之下,根本叫人难以看清。

  随后兔起鹰翻,光影交错,又是几招过去,忽然“嗖”地一声响,“噗嗤”一下,沈飞手中的雁翎刀竟然被打飞,扎到了桌腿之上。

  老者发出桀桀笑声,好似夜枭,然后手上独脚铜人往沈飞头顶招呼,意欲结果其性命。

  就看沈飞突地身体一侧,竟往前滑去,接着左手在腰间迅速一抽,龙吟声起,银光乍现,竟然是一口水般光亮的软剑,直接斜插进了老者的肋下……

  秦王府内,西面不起眼的大殿。

  大殿中无有灯光,但却坐着一人,双眼比灯火还要明亮。

  这殿正是赵柽陈放海岛石壁的殿堂,坐着的人不是旁个,正是宋清。

  宋清在赵柽离开西宁前,还没有日夜在府,虽然有时呆一夜不走,赵柽还给他外面建个小房,却也不是长住这边。

  但赵柽出征之后,他直接就搬了过来,哪怕小安平休沐,带着出去玩耍,晚上爷俩也回来在耳房居住。

  宋清这时双眼紧盯最后一块海岛石壁,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第一第二块石壁他都已经参透,唯有这最后一块,一直无有头绪。

  但他并不着急,既然陛下允许他观看,甚至都给他建了房子,那以他的学武天姿,早晚都会领悟出来这上古绝艺的最后一招。

  他的武道天赋极高,可以说世所罕见,但他却几乎从未表现出来过,无论在宋家庄时,还是梁山上,甚或河北征伐田虎的时候。

  他为何绰号叫铁扇子?他一没走过江湖绿林,二不混迹市井人群,三不经商开店做生意买卖,谁个人会闲得无事给他起绰号?

  他这个绰号自家给自家起的!

  铁扇子!

  铁扇子宋清!

  铁扇子乍听似乎废物一般,哪个会用铁扇子来扇风?

  既不好拿,又不好带,扇出的风怎比纸扇蒲扇快速?

  拿之费力,弃之可惜,无用至极。

  但是,铁扇子却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铁扇子,风雨不透,水火难侵,密不透风,安如磐石!

  铁扇子打开,是没有什么东西能穿过的,想要扇风就扇风,不想扇风,就算风自己要过也是过不去!

  他有一套磐石拳法,稳若磐石,就如铁扇,打将起来,哪怕天降大雨,拳法打完,除了双臂之外,雨不沾衣。

  他有一套金汤腿法,固若金汤,踢将起来,下盘稳如泰山,哪怕棍棒击打,棍棒全碎,腿如钢鞭。

  他有一套刀法,叫做铜墙铁壁刀,他有一套剑法,叫做牢不可催剑,他有一套扇法,叫做安如泰山扇。

  他这些武艺全是自己创造,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他觉得虽然自家资蒙天宠,可没什么野心,隐也就隐了,除非生死之间,不愿显露半分。

  可他也是有弱点的,既然天赋奇高,那么自然好武,虽不于外表现,但却时刻观察身边,看旁人演练,高手低手,好汉泼皮,长短优劣,全都融合进自己的武艺之内。

  当他在被赵柽带着来到这大殿时,一眼就看出,那石壁上乃是上古的武学。

  上古武学代表什么?武学这一门,最鼎盛的高峰乃是春秋战国之时,百家争鸣,推陈出新,百花齐放。

  而自秦汉开始,因为诸子时代结束,形成固有门派,或是世家单传,开始敝帚自珍,渐渐的很多东西走向失传。

  虽然代代都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上百年,也创造了极其厉害的新武艺,可依旧伴随着创出失传这么个死循环,所以此刻世上的厉害武艺并不比上古时候多,只比那时少。

  如此一来,上古的武学就显弥足珍贵,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者是应敌称雄的一种手段,但对天赋高的武艺天才来说,可以从中推衍出许多东西,触类旁通,能叫自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所以,看到石壁后,宋清就迈不动步了。

  可他依旧想要隐藏自身,想着以后找机会偷偷摸摸潜过来观看学习,不错,就是偷偷摸摸。

  偷武能叫偷吗?对于武人来说,那肯定不叫啊!君子固穷,下一句那什么来着?

  但让他惊讶的是,赵柽竟然叫开了他的根底,自然,是用拳头叫开的。

  他本不想还手,不想招架,傻站不动,不相信对方会真把他打死,秦王虽然不好说是不是君子,可也不会是不问青红皂白,便随意打杀手无寸铁之人的恶主。

  可是,他忍不住啊,对方一出手他就发现,似乎就是石壁上的武学。

  技痒难耐,忍不住招架,也忍不住卖弄。

  结果……

  竟然打不过,真的打不过,打不过对方!

  他直接傻了,被打蒙了,他可是半步大宗师,纵横天下无碍的存在,居然在对方手下没走过三招。

  那对方是什么?大宗师!

  于是就有了无言之约,对方允他入府参详石壁,还给他盖了座小房,而他要做的则是……护佑王府安危,保护对方家眷!

  其实也是在保护自家人的安全,小安平陪二王子读书,常住府上,自己不放心也想就近护着。

  算是两全其美,真论起来,倒还是他占了便宜,毕竟小安平王府伴读,自小接触府内宗室,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宋清这时在黑暗中忽然一转头,双眼么有感情地望向殿外,接着毫无声息起身,毫无声息就出了大殿。

  外面雨还在下,就看几道黑影穿过雨帘,随后分散开来,仿佛鬼魅般往东北方向而去。

  那边是王府后宅。

  他脚下如烟,不见怎么动作竟追到最后一条黑影身旁,然后一掌前拍,没有任何声响,那人如棉絮一般堆躺下去,连抵抗哀嚎都没发出。

  他再望向其他黑影不见的方向,身形浮光掠影,瞬间已是消失原地。

  参悟了石壁上的两招之后,他已经是大宗师下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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